 多年前，我的父亲得了急性脑溢血，我回去时他已走了，所以我对死亡的可怕没有什么概念，有的只是猝不及防。而好友莲儿的离去，则让我亲眼目睹了死亡是怎样一天天一步步地把一个生命吞噬掉的。 莲儿是去年7月10 日住院，今年7月10日去世。去年7月12日上手术台，今年7月12日化作了一缕青烟。整整一年时间，一天都没差啊！在我的感觉中，这一年最长也最短。这一年我真切地体会了什么叫回天乏力，什么叫痛断肝肠。 想莲儿不堪病痛折磨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我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希望你帮我有尊严地死去。但是我做不到，我对她说：我和你的家人一样希望有奇迹发生！她娇嗔地横我一眼，说：你想能有奇迹吗？他们傻，你也傻？真的，我和她的家人一样无数次地寄希望于奇迹，可奇迹没有发生，却让她凭空遭了许多的罪!我们做得越多，她遭得罪越大。在帮她延续生命和对她的临终关怀上，我们始终没有把握好一个度。 我们尽力了，可我们失败了！失败了的我们还找不到为失败辩护的理由和心情。我们痛楚地感到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无论手术，无论化疗，无论中药，无论偏方，无论针灸，无论算卦占卜…… 所有的努力终没有挽回莲儿的生命！可当初我们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是向着正确的方向努力的！出发点和目的相悖的悲剧真的让我感到了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奈和渺小。 在这件事上，我感到如果我们迈上了忏悔的轨道，今生将再也走不出来！相对于我们的幻想和不甘，莲儿却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和清醒。她不慌不忙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包括和我说了许多话。清醒地说着每一句话，每一句都那么理性和智慧。 死亡到底有多可怕，我不知。我知道的是清醒的莲儿在清醒的意识里理性地生活了一年，在无望的疼痛中熬了三个月，每天都在等待着或者说企望着死亡的降临，这是比死亡本事残忍一千倍的事情！ 那几天，看得着她被病魔折磨的惨状，我在心里祈愿她能早日解脱，可她真的解脱了，我才知道她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了！这个世上从此就没有她了，她连医院的一张病床也不能再占有了！这时我溃退到了情感的最后一个角落：她就是成了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植物人，只要我们还能每天看到她！大概正是亲人们的这种想法,才让中国的安乐死之路走得艰难而缓慢，缓慢到我们等不到她的来临。 有人说死亡带给人的也是一种缓慢的疼痛，可是我感受到莲儿的离去于我是一种生命与生命间的强行的撕裂！一种渗入骨髓的揪心裂肺的生猛的拉拽! 她的离去，让我动摇了一生为之坚守的人生信念。都说好人有好报，可那个谁都承认是个大好人的莲儿为什么会早逝？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苍天也问自己。难道现在真的是进入了逆淘汰的时代？那么我们还要不要做好人了？想莲儿生前说过的话：真要是让咱对不住别人比别人对不住咱心里更难受。看来好人不是要不要做,想不想做的问题，是有的人生来就只能做个好人！这也是无法选择的,那么我的信念动摇与不动摇又有什么区别,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的书《好孩子从妈妈的好耐心开始》出版了，全国各大书店发行，但是谁会与我尽情尽兴地分享这一份所谓的成功？莲儿走了，这本书的出版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它能减轻我失去莲儿的痛苦吗？真的，我不要，不要这毫无意义的虚荣，我只要莲儿活着，能真真实实地和我说话，能心疼我关爱我，可我想要的人和她能给予我的爱和理解却在这个夏天被上帝生生地带走了！ 写于2008年8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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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红枫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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