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去了，我最怕见的是四月那娇黄的迎春。看见迎春，我想起了我们一起牵手走过的四季。在你原来位于郊外的家附近，有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每到春天那里便次第盛开着梅花、桃花和迎春。记着我们对着一树迎春说：今生我们要手牵手走一辈子。又说：手牵手的人生六十足矣！可上帝竟在你52岁的时候就残忍地把你带走了，让我们两个女人的约定竟成无法践行的空诺。 如今你离开我和亲人们已快6年了！ 但你没有离开我的记忆，我没有走出对你的回忆。 那天在出门的火车卧铺上，我又一次梦到了你，你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只要梦到你，你总是在笑，我只要一出远门就会梦到你。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跋涉得孤单来陪我的，你是专门来告诉我：多远的路，多坎坷的路你都要笑着走！ 你走了，我得和别人打交道。和别人一相处，我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我和你一起且一直生活在他处，生活在现实生活之外。那是一个我们用文学之类的虚幻的东西刻意营造的一处梦境。那是一个纯朴、美好、不染尘的世界。你的一生都在用你的善良正直、乐观风趣为我维护着这个世界，让我错以为世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正因为有这样一个虚幻的世界存在，我才如你一样，笑着走过了许多风雨。你去了，我醒了，我发现了世界的本来面目。我的天真让我措手不及，我的敏感让我体察到了这个世界的诸多不对劲。 世界没有错，错的是我。一直以来，我都把你的刻意呵护，理解成了世界的原创真理。只有你走后，53岁的我才开始了某种意义上的成长和成熟。 你离去后，我体会了遇到挫折没有人为我鼓劲打气的无奈；我感受到了碰上事情没有人帮我拿主意的无助；我承受着凡事都得自己张罗的辛苦，过去总是你和我一起来张罗。有你，一切的辛苦都不叫辛苦，那只是我们共同遇到的一个不太好玩的游戏而已。你离去后，让我真正痛苦的不仅仅是对你的那种动心动肺的想念，而是知道了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你这个挚友，还有我曾经的整个世界！最要命的是，你的离去让我动摇了一生为之坚守的人生信念。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谁都承认的大好人万莲却为什么不能长寿呢？ 你短暂的一生是信奉和实践个人奋斗的一生。你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成为那所高校里公认的优秀教师。你的优秀表现在方方面面：人品好，学问高，课上得生动，文章写得漂亮。你吃苦宽容常助人，热情大方人缘好。你爱美、好打扮，又时尚。你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走起路来一阵风；你眼睛明亮，额头宽大，一笑两小虎牙和两小酒窝，让你显得愈发可爱。认识你的人，都说你是激情和才华的化身，可你为什么会被癌魔缠身呢？是不是因为上帝也喜欢你，才把你叫走了呢？ 你走了，我很痛心，但最初的撕裂过后，生活还在原来的轨道上，活着的我还得面对人生信念坍塌之后的重建。尤其是当我感觉到自己老了，面对碎了一地的信仰重建之艰难超出了我的想象。 尤其是当我感觉到自己老了，没有力量的时候，重建原来是如此费劲费心的一件事，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于是我的身体本能地为我选择了逃避，于是我本能地顺从了我的身体的信号，于是疾病成了我蜷缩的安乐窝，于是我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锁定在了现在的生活状态中：选择疾病是弱者逃避现实的最佳选择。 如今我沦陷在最不好的现实里做着最徒劳的挣扎，我能把握的事情就是想你，更加想你！ 想起你的美和善，我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去重建我的信仰，矢志不移地继续做个好人，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心安，只为对你永久的祭奠。 写于2014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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