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了帮助张北县编一本书，我回到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每日里看着张北大街上车来车往，记忆，和车有关的记忆便从并不遥远的岁月里向我走来…… 那年，儿子５岁； 那时我在张北县文化馆工作； 那个春天刮着黄风。 春天天气干燥上火，儿子那吃糖过多的牙又疼起来了。孩子疼得哭了一夜，我也一夜流泪，我也疼，心疼！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张罗着带孩子去医院，可手表像出了毛病似地不挪动。到了医院，还好医生上班了，但那个女医生手里正用钩针钩毛线。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话，又漫不经心地拿一个铁钩子去儿子嘴里捅咕了一阵，说：“虫牙，没事！”我问：需要开点什么药吗？她用眼皮撩我一下说“一个孩子，别太虚了！”于是，我抱儿子回家，于是我把儿子放在家里去上班。 中午下班，急急地往回赶，推门进家，我吓呆了。儿子的整个脸肿得如面盆，看不出哪是鼻子哪是眼，白白的像一块冰，泛着青黢黢的光。我不知儿子得了什么病，但隐隐地觉得和那个女医生的瞎鼓捣有关，但我没有时间和她理论，我也不能再去她在的那个医院给儿子看病。我当机立断，决定带儿子去张家口市就医。 日后我凡事都能决断的能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拥有的。 那时想去张家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去汽车站，汽车站早没车了，我让同办公室的崔靖（阿宁）帮我找车，崔靖在大风地里奔波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车。日后当人们提起作家阿宁时，我的眼前浮现的便是他在漫漫黄风中的背影，那个背影上写满了焦急、失望、无奈，那个形象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没车！没车！没车真的急死人！ 那时的没车和现在年轻人嘴里的没车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现在说的没车只是暂时还没拥有私家车；那时的没车是没有汽车可乘。没办法了，我急着打电话，想把孩子的父亲从乡下召回来，谁知他却说，明天早晨再说吧。那一刻，我真是欲哭无泪。眼看天黑了，许是急中生智，许是为了孩子胆大脸壮，我竟然把电话打给了常务副县长郑铭。我和这位领导素无来往，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写过许多东西的文人。我自认自己也是个文人，文人极易惺惺相惜，我相信他一定会帮助我！他真的帮助了我，给我派了计生委的车，把儿子连夜送到了张家口附属医院。 做记者时，到张北采访，在一个饭桌上，有一个小伙子问： 你认识我吗？ 好像见过。 他告诉我他是当年送我儿子去张家口的司机。 你知道你当时给了我多少钱？ 10元。 不是，你给了我40元。 记得当时抱起儿子往急症室跑，跑了几步想起司机没吃饭，返回去给他10元钱让他去吃饭，谁知给了40元。难怪我对账时缺了30元，我还以为丢了呢，那时我的月工资是49元。 小兄弟，给你多少也值，你救了我的儿子！我在心里说，嘴上没说，我的嘴在大口地喝酒！ 儿子到附属医院后，急症科的值班医生立马联系了牙科大夫，牙科大夫立马为我儿子切开牙龈引流，然后输上了红霉素，一直输了三周。儿子脱离危险后，我问大夫我儿子什么病。大夫说那是间隙感染，再晚来一个小时就颅内感染了。我听后浑身发冷，好险啊！颅内感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可怕的后果我更是不敢想！所谓间隙感染就是脸上有空隙的地方都被感染了，难怪儿子的脸肿成了分不出五官的大面盆。日后，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时，总觉得那女医生往儿子嘴里捅咕的东西不是医疗器械，是她手里的钩针。 多少年了，忙忙复忙忙，匆匆还匆匆，我一直都没有对儿子的救命恩人，当然也是我的恩人——我跟儿子是一体的——郑铭先生说一声谢谢！ 不曾想那天在张北报社见到了郑铭先生，往事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老人早已忘掉了这件往事，但我记着，永远记着！大恩不言谢不等于忘记大恩。 老人已73岁，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谈锋甚健。他给我讲张北这几年的变化，讲他在其中的参与，他起草了《张北县恢复重建万佛寺实施方案》，他提出了建设明清一条街的建议，他的方案和建议都被县里采纳了。看的出老人发自内心的欣喜和自豪。想老人当年也是大权在握、叱诧风云，现在还有这样谦和的心态，这样崇高的精神境界，真的是让人感佩不已。感佩在这里可以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词，我既感恩老人当年给予我们母子的再生大恩，也钦佩老人生命不息，贡献不停的高尚品德。 送老人下楼，老人对我说“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可敬的老人，尊敬的长辈，现在是我们回报您的时候了，哪里还会再叨扰您呢？ 送老人走后，我的心再难平静。张北，你是我永远的故乡！我走了大半生，走了大半个中国，都没有走出你的召唤，只因我把最美好的年华和最感人的记忆都留在这片土地上了。 写于2011年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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