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总爱用植物形容人和事。说起坝上的二人台，我总觉的她更像是一株植物。一株被坝上人喜欢和侍弄的植物。我也信奉缘份一说，我于这株植物和侍弄这株植物的一些人就很有点源远流长的缘份。 记得那是我七八岁时，一天邻居李桂珍阿姨家来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母亲说这是阿姨的妹妹，你们要叫她三姨，并说三姨是康保二人台剧团的演员，演方四姐的。我那时不知什么是二人台，更不知方四姐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记住三姨长得很好看。 后来我家从镇西搬到镇东，邻居赵林玉奶奶是大队的妇联主任，又是会给小孩儿扎扎扭扭的“土大夫”。我们有个小灾小病的，母亲就会叫赵奶奶来“收拾”我们。在镇东住熟了之后，我知道赵奶奶有个儿子叫“二刘刘”，人们说他是演“揭墓贼”的。长大我才知道三姨和“二刘刘”都是著名的二人台演员。三姨叫李桂兰，刘叔叔叫刘永来。可惜三姨后来得了癌症，去世时，好像还不到40岁。三姨是鱼，二人台是水。三姨的生理生命随着艺术生命的干涸而枯萎了。刘永来叔叔则等来了艺术的春天，又重回康保二人台剧团。他复出后演出的成名剧 “卖菜”， 参加了1981年全省文艺调演并获得优秀表演奖，后来还在全省播放。之后他调回了市民间歌舞团，参与了多次大中型演出，并在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的电视剧中担任重要角色。 如果只是小的时候，和这两位二人台的名人做过邻居，只能说明我和二人台有缘，还不能说明我和二人台的缘有多深。和二人台真正结缘是我从张北一中调到张北文化馆之后。我原以为调到文化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作家”了。到文化馆后，我才知道我的“主业”是写二人台剧本。在文化馆几年，我虽然没有写出像样的剧本，但是却深深地爱上了二人台。 那时，每过庙会，文化馆就会演二人台。剧场就是我们文化馆的那个院子。演二人台，除了从各个村里临时调几个业余演员外，我们文化馆的人是全员上阵。赵月莲和邹古一合作演《走西口》、《打樱桃》等剧目。刘润书自个儿唱“戳古董”。何宝、刘生展和邢启录则是乐队主力，柴立波做舞台设计工作，只我一个人在台下“看戏”。看着看着，我就喜欢上二人台了。我发现二人台这一剧种是真正属于劳动人民的。是劳动人民倾吐苦难，憧憬美好、讴歌爱情的艺术载体。在艺术上，它不单单靠情节推进剧情，更靠细节和唱词吸引人。一个个生动的细节，把剧情推向了高潮；一段段真情的唱腔，让人或潸然泪下或忍俊不禁。比如《打樱桃》中，两个人倾吐相思之苦的唱词，真是形象生动到家了！女的想男的想得情不自禁：想你想你真想你，熬稀粥没下一颗米，熬下半锅白开水；想你想得心慌乱，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蛋；想你想得迷了窍，压荷烙搬回个铡草刀。而男的为了见到女的，也是百折不挠：头一回眊你你不在，你大大打了俄两烟袋，头上打起个疙蛋来；二一回眊你你不在，叫你妈盖了俄两锅盖，差一点打出脑浆来；第三回眊你你不在，你哥哥嫂嫂手提切菜刀追出来，亏俄跑得快。歌词夸张得有根有据，唱又唱得凄婉动情、缠绵悱恻，让人感到了真正的爱情原来如此情真意切、隽永美好。主人公于贫瘠、荒凉中，对爱情的那份执着追求，其本质就是对美好生活怀有梦想并为此付出努力、做出拼搏。 在文化馆期间，对我影响最大的是赵月莲。她对坝上二人台的热爱可以用“痴迷”来形容。她不仅自己演唱和辅导学员演二人台，在二人台的舞蹈创新方面，还独树一帜地开创了二人台舞蹈艺术时尚、多元的先河；她还潜心研究、著书立说，发表了60多篇关于二人台发展创新的学术论文。在她的影响下，我也于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所谓的“清高”，积极加入到二人台的队伍中。虽然我不会唱，但我积极参与文化馆有关二人台的活动，帮助同事们收集整理二人台的资料。当我调到报社回去办手续时，老会计邢启录半真半假地说：看在你这几年对二人台喜欢的份上，二哥给你发个肄业证吧！我当时很感动，我知道这是文化馆同仁对我最大的肯定。面对浩瀚无垠的二人台艺术和身边这些对二人台艺术有很高造诣的同事，我能肄业已经很不简单了。 调入报社后，我负责副刊，和文化线上的人接触多，又认识了康保的白秀、钱文海、杜一和马福成。白秀的贡献在于把二人台这一民间艺术引领到了高雅处。他不仅自己创作了《农家婚事》等许多二人台剧本，而且在二人台唱腔艺术的改革和戏路的扩展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最终让二人台唱进了人民大会堂。钱文海、杜一和马福成也都创作了大量的二人台佳作。现在坝上二人台虽然没有二人转的名气大，但是在一代代二人台人的努力下，她有了一种从骨子里由低俗到高雅的本质超越。这一点，决定了这一剧种未来的生命力。坝上二人台如今已被列入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株植物定会日益葳蕤、繁荣。 缘分有时也和洪水一样，来了你想挡也不住。我和二人台的缘分不仅源远，流也长，调到报社后，我又有幸和二人台老艺术家，当年粉丝塞道的史桂兰做了邻居。赵月莲和我说过好多次，说一起采访一下史桂兰 ，好为二人台留下更多有用的资料。我忙于杂事一直未做这个工作，她又抢先了，写了《草原马兰花》。看来我也不能落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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