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 信息 生活 尽在张家口网

扫码关注沽源网

精彩内容看个够

张家口今日热点

各区县的新鲜事

当前位置: 首页 > 作家专栏 > 张美华 > 情谊如树 >

兰姐的手臂

时间: 2017-10-02 13:24 来源: 张家口网 作者: 张美华 点击:

  那是一个飘着清雪的冬晨,天很冷!兰姐提着一个很重的帆布包走在头里,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空空。我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摆脱寂寞和贫穷。
  车开了,兰姐在寂寥的天地间举起手臂,不摆也不放,就那样举着,久久不曾放下。我的眼泪也便久久地收不住了。
  这一别和兰姐再见是20年后了。
  其间,不免常忆儿时玩耍,同窗伴读的情景,梦中也常现那只旗帜般僵直的手臂。
  听说,我们分手不久,她为了找工作,被拐卖到坝下一个贫瘠的山沟里,做了一个“马车司机”的老婆,日子过得挺艰涩。
  于是,梦里便多了一个憔憔悴悴、黑黑瘦瘦的女人,多了我为那个女人流泪的一些细节。
  常想,天也寥寥,地也遥遥,今生怕再难见兰姐了。
  谁知,命运恩赐了我们一次重逢的机会。
  那年,也是一个冬天,作为一名到处乱跑的记者,我跑回了没一个亲人的故乡--公会。兰姐正好在那里住娘家。她的母亲早已去世,她住在哥哥家。
  乍看兰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兰姐和我梦中的黑瘦女人相去甚远。她皮肤细嫩白净,眼睛明亮温顺,四十岁的人了,眼角竟还看不见鱼尾纹。二十年的时间在她身上竟没有打下明显的烙印。小她两岁的我却很老相,空想枉想苦想傻想在额头眼角留下了许多蜘蛛网般的痕迹。
  原想怜悯的对象突然间变成了自己,一阵悲凉袭上我心头。
  她还是那么一副憨态,未说话,先歪着头嘻嘻地笑,笑得如孩童般纯真,全然看不到一丝苦涩和沉重。她真的生活得很幸福?她没有感受不幸的能力?她掩饰得成功?她情感苍白得一无所有?一连串问号拉直了我的身体,我僵硬地矗在她的面前。她把手在我的眼前晃晃,问:你怎么了?
  真的,我怎么了?
  她不该这样,不该啊!但她该怎样我又说不清。我多想听他慨叹一番这多年生活的艰辛和感情的缺憾,再说上几句羡慕我的话。于是,我就流着肆无忌惮的泪水告诉她:我也不易,我也很累。不是过去当农民出大力流大汗的体力劳累--那种劳累有一种付出汗水之后的舒坦--而是一种心上的乏,一种由里向外渗的深刻的疲惫。
  记得小时候,兰姐丢了五毛钱心疼得大哭,我就告诉她我曾丢过一元。于是她不哭了,我也觉得自己从没丢过钱。在比自己不幸的人面前谈自己的不幸是一种微妙的幸福,是一种惬意的平衡。但此刻兰姐不谈自己,我也找不到呻吟人生的话茬。
  于是我们只东拉西地回忆读初中时干过的那些恶作剧。想不到兰姐竟对那些往事的细节记得那么牢固。说到得意处,我们便象过去一样抱在一起死去活来地大笑。笑过之后,她突然换了一脸的虔诚和认真,神秘地对我说:“这多年,我信命。真的我信命……。”她的声音听起来象指甲划在玻璃上,酸涩得叫人心头发颤发紧。一丝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悯的难过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真想抱住她大哭一场。她却望着我笑,淡淡,怯怯地,似在等我肯定她说法的正确。刹那间,她那白净的脸在我眼里幻化成一张无字的纸。
  “兰姐,你没变。”我不知道自己指什么而言。
  “是吗?你也没变。”
  我知道,兰姐指什么而言。
  或许,真的,我们都没变,那变了的又是什么呢?
  和兰姐只呆了半天,便有车来催我走。兰姐依依难舍地拉着我的手,嘴里喃喃道:“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能不能别走?”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一股北风吹过,吹乱了她的一缕头发,我撇见了乱发中有许多银丝。我忽然觉得风中的兰姐和她和乱发,齐嚓一下,就老了!我垂下了眼睑,不忍再看兰姐的眼泪和她的乱发,我盯着她胸前的两枚黑纽扣,想说点儿请她去做客,我们还会再相逢之类的话,但一句也说不出。
  车要开了,兰姐把手伸了过来,手上有粗粗的青筋,指甲又扁又黑。
  车开了,她又把手臂举了起来。但不像当年那样举着,而改为向我挥手,动作缓慢、节奏分明,从左摆向右,一下,一下……
  车远了,我看见兰姐还站在那里,对着远方摆划着一个又一个大幅度的弧形。她的身后,灰蒙蒙的苍穹上悬着一枚红红的太阳。那太阳红得脆弱,红得孤独,红得没棱没角,红得没着没落……
  又是20年过去,兰姐从我的生活里渐行渐远了……

  写于2014年

(责任编辑:红枫网络)

微信扫一扫 关注公众号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发表评论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